破旧县衙一行虽短,但宁凡却仿佛压在心头的石头更重了几分。
从那个满头白发的老吏手中接过的,不只是一个县衙的残破现状,更像是北荒现世的缩影。
压抑,破碎,无力。
他没有久留,也没有亮明身份,一是没有必要。
二是他清楚地知道,就算自己现出身份,也不过是一块泥落入了早已干裂的水田。
不仅不会改变什么,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风浪。
“还不如继续隐藏身份,从内部慢慢瓦解。”
出了县衙的那一刻,宁凡抬头望了望天。
天色灰蒙,北风裹着沙尘,不断在街道间打着旋儿。
破落的街头,孩童赤足奔跑,几位老妇挤在小摊前争抢着仅剩的几个干裂的红薯。
咳嗽声和怒骂声交织成乱世日常。
“我们会改变这一切的。”宁凡低声喃喃,目光沉沉。
苏苏在他身侧看了他一眼,虽未言语,却将目光轻轻垂下。
她能感觉到,自踏入北荒以来,宁凡的气息在潜移默化中发生着某种变化。
不是冷漠,而是那种压抑着怒火的平静,一种真正面对天下乱局的沉着。
两人默默穿过破败街巷,回到了落脚的“破风客栈”。
破风客栈内,夜色沉沉,风沙拍打窗棂。
发出“呱呱”作响的声音,仿佛是在低声诉说着北荒夜里的孤寂与冷冽。
宁凡与苏苏悄然返回了客栈,沿着昏黄的木梯登上二楼。
他们脚步极轻,避开了前厅那些沉醉在欢歌笑语中的客人,径直回到了那间简陋却干净的客房。
窗户半掩,风声微动。
房内陈设简单,一张桌子,两张床榻,一盏老旧的油灯昏黄地摇晃着光影。
屋中,一盏油灯静静燃着,灯火在风沙下忽明忽暗。
宁凡站在灯下,整个人却像是融入了阴影与光亮之间,神色沉静,眼中满是未解的风云。
他看了苏苏与一旁的暗一一眼,缓声开口:“这县衙一行……我心里压得慌。”
“荒关这处县衙,已经名存实亡。别说官威不在,连人都快没了。”
“若不是还有那老者守着门楣,连最后一缕官家的体面都不剩。”
宁凡抬眼,目光微冷,“我本来还想看看是否可以利用这里的官府运作,现在看来,多余。”
暗一与苏苏一左一右站定,神色凝重。
苏苏微微颔首,道:“公子可打算亮明身份?”
“没必要。”宁凡摇头,“眼下这地方太混乱了,身份亮了反倒成了负担。不如隐藏身份,从内部蚕食瓦解。”
他顿了顿,眼中有一丝沉思。
“而且,看到那些普通百姓的生活,我倒真想把这片土地从乱局中拉出来。”
“不是为了谁,只是为了……那些老人与孩童不再活在刀口之下。”
接着宁凡转而走到桌前铺开一张粗制地图,点燃了油灯,将光亮引向边陲北荒的轮廓。
“如今身边只有你们两个,千雪留在大玄,正好,她还能帮我盯着朝中动静。”
他说着,将目光转向苏苏与暗一,“眼下局势已是风雨欲来。”
接着宁凡语气微沉,“如今来看,北荒乱得比我预想中更甚。”
“不只是三大寨子横行,周边势力林立,大者数千人,小者数十成群。”
“但各怀鬼胎,盘根错节。”
苏苏与暗一齐齐点头,目中也透出一丝忧色。
宁凡缓缓起身,走到窗前望向远处,眼神沉冷:“我打算留下。”
“公子要留下?”苏苏有些惊讶。
“时间不多了。”宁凡沉声道,“你们知道如今什么最紧迫吗?”
两人皆不语。
“开春将至。”他说着,将目光转向苏苏与暗一,“眼下局势已是风雨欲来。”
“蛮荒部族正在蠢蠢欲动,去年入冬前的试探已说明一切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