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渐深,月光洒落六皇子府,勾勒出屋檐下的一缕清辉。
仿佛银纱轻覆,掩映出一派静谧之色。
府中正厅,灯火摇曳。
宁凡独坐主位,身后屏风绘有万山卷云图,气势磅礴。
此时的他着一袭深青锦袍,衣袍虽染血痕,却已换过,神情淡然。
眉目平静,唯有眼底隐约浮动着淡淡疲惫与未散尽的杀气。
厅内沉稳肃然。
兵部尚书梁肃与刑部尚书顾庭之分坐左右,相对而坐,神色端凝。
两人皆是朝中宿臣,老练精明,却也因今日之事而被彻底震撼。
他们本以为此次年会不过是皇子之间一次普通较量,却没想到背后牵扯如此之深。
甚至连“血窟”与“百蛊门”这种江湖禁地的邪门势力都牵扯其中。
如今,坐在他们对面的这位六皇子,分明早已不仅仅是个皇子了……
顾庭之看了眼宁凡,率先问道:
“殿下,不知您方才所说,需要我们做些什么?”
梁肃也沉声道:“只要我们能办到,定当竭尽所能。”
宁凡轻轻一笑,修长手指敲了敲椅扶,语气平和。
却带着一股令人莫名心悸的沉稳与笃定:
“这次年会办成这般模样,再加上前不久我接连斩断他们两条臂膀……”
“那一脉人,如今对我忌惮已至极点。”
“若我是他们,也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。”
他并未点明“他们”是谁,但梁肃与顾庭之心中却已心知肚明。
——大皇子宁昭,丞相王恒。
顾庭之微微皱眉,心中一紧,下意识以为宁凡是想让他们出面抵挡此次攻击,便道:
“殿下,是不是想让我们在朝堂之上帮您挡一挡……”
“只不过,王恒那一派如今虽失左膀右臂,但根基尚在,若直接对撞……”
“恐怕会惹出大麻烦。”
梁肃也是眉宇微蹙,眼中闪过几分踟蹰之色。
毕竟朝堂上风云莫测,轻举妄动者,常常先死。
但就在此刻,宁凡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:
“不。”
“我不是要你们帮我挡。”
“我是希望你们……帮他们一起弹劾我。”
此言一出,厅内霎时一片寂静。
梁肃与顾庭之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,两人眼中满是惊愕之色。
顾庭之更是脱口而出:“弹劾您?”
“殿下,如今局势刚稳,大皇子左膀右臂几近尽断。”
“您正是占据上风之时,何故要自陷危局?”
梁肃亦沉声道:“若您此时被朝堂所攻,父皇若有疑虑,那……”
“那岂不是反被削弱了声望?”
宁凡却不紧不慢地端起茶盏,轻抿一口,眸光微敛,淡淡一笑道:
“如今,还不是与大皇子那边正面硬碰硬的时候。”
“逼得太紧了,狗急还会跳墙,他们若失去理智,万一孤注一掷,对谁都不是好事。”
“更何况……”
他轻轻放下茶盏,抬头看向两人,语气平静,却每一个字都沉重如山:
“父皇身体尚可,气血还盛,短则五年,长则十年,未必不能执政到底。”
“即便我将他们一一压下,最终……”
“也坐不了那把椅子。”
宁凡说得很轻,却像是一道惊雷在两位老臣心头炸响。
是啊……他们这才真正意识到问题的核心——
皇位未空,何来定局?
如今这个时间点,就算宁凡再强、再有威望。
若未得到皇帝亲口诏立,一切都是空谈。
反而,若此时将敌人逼至绝境,引得他们鱼死网破,便会提前引爆争斗……
那将是整个大玄的动荡。
而这时候主动请调,避其锋芒,不仅能避开朝堂风暴。
更能让敌我不辨,连带着——
也保全了他们两个。
他们若表面“助敌弹劾”,旁人便不会再怀疑他们真正的立场。
甚至连大皇子也会以为他们两人正在动摇,反而不会率先对他们动手。
一箭三雕。
这一刻,两人皆露出佩服神色。
若说先前他们只是因形势而“押宝”六皇子,如今,已是心服口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