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岩震颤的余波还在脚下滚动,韩锋却已松开苏婉的手。
他能感觉到命纹在眉心灼烧,金流顺着经脉窜入眼底时,连呼吸都带上了滚烫的温度——天机之眼自动展开,视线穿透层层石屑,直抵皇陵最深处那座碑亭。
“韩锋?”苏婉的指尖还悬在半空,刚才扶住他后腰时的温度正随着他的动作消散。
她望着他绷紧的肩线,喉间的担忧刚要溢出,却见他突然抬脚,鞋跟碾碎了脚边一块带血锈的碎石。
“去看看。”他的声音比山风更沉,却带着某种让人心安的笃定。
苏婉抿了抿唇,最终只是将滑落的考古手套重新系紧,跟了上去。
唐晓晓抱着笔记本几乎是小跑着贴上来,钢笔尖在纸页上戳出个小坑:“我、我之前查过文献,第九天师的碑文是用逆帝骨血刻的,怎么会……”她的话被脚下的碎石绊住,发梢的草屑簌簌掉在韩锋后颈,倒让他紧绷的神经松了些。
最前排的是红衣女。
她广袖扫过翻倒的探照灯,金属碰撞声里突然低笑一声:“倒比那些装模作样的老东西痛快。”那道从嘴角扯到下颌的疤痕随着笑意扭曲,却没再摸向腰间的剑柄——她甚至主动让开半步,让韩锋能最先看清碑亭的变化。
月光漫过山壁时,韩锋终于看清了。
原本刻着“逆贼韩九”的巨石此刻正泛着青玉般的幽光,那些被怨气烧红的字迹像融化的蜡,顺着石面淌成金河。
而在金河尽头,新的铭文正从石纹里生长出来,每一笔都带着古钟轰鸣般的韵律——“第十天师启程”。
他的脚步顿在离石碑三步远的地方。
喉结动了动,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衣摆。
上辈子在古玩市场被人当傻子耍时,他总想着能有双看透人心的眼;后来觉醒天机之眼,他以为那不过是混口饭吃的本事。
可此刻石纹里翻涌的气运线告诉他——原来他等的,从来不是看透,而是改写。
“是‘天师传承录’!”唐晓晓的钢笔尖几乎要戳进石碑,她眼镜滑到鼻尖也顾不上推,“每一代天师都会把感悟刻在这里,现在……现在你的名字要和韩九并列了!”她突然抓住韩锋的手腕,力道大得几乎要掐出印子,“看这里!”她指着一段新浮现的小字,“‘天机之眼,非观命,乃引命’——原来它不仅能看穿命运轨迹,还能……还能推着命运走!”
韩锋低头看向她颤抖的指尖。
那些古篆在他眼里自动浮现出金光,像活过来的游鱼。
他忽然想起逆帝说“你是守护者”时的眼神,想起苏婉为他探脉时凉得刺骨的指尖,想起红衣女那道藏在冷笑下的疤——原来所有的相遇,都是命运线里早该被他推动的节点。
“韩锋。”苏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她不知何时摸出了银质的探脉针,此刻正轻轻抵在他眉心的命纹上。
原本紊乱跳动的金芒竟顺着针尖的方向缓缓流淌,最终在他眼底凝成两簇稳定的星火。
她忽然笑了,眼尾的细纹里落着月光:“之前神魂受损的裂痕……愈合了。”她将镇魂石重新收进怀中,金属链子撞在锁骨上发出轻响,“现在的你,能接住所有要砸过来的雷了。”
山风卷着碎布掠过众人脚边。
红衣女不知何时退到了碑亭后方,广袖在夜风中翻卷如血浪。
她望着韩锋眼底的金光,忽然嗤笑一声,却没再像从前那样转身离开——她只是顺着山壁的裂隙往出口方向挪了两步,靴跟碾碎的碎石声里,传来低低的、几乎要被风声吞没的:“倒要看看,这第十天师……能掀多大的浪。”
皇陵深处的刻石声还在继续。
韩锋伸手触碰石碑,指尖传来的震动顺着血脉窜遍全身。
他望着“第十天师启程”六个字,忽然想起唐晓晓说的“引命”——或许从今天起,他不再是被命运推着走的棋子,而是握着棋盘的人。
而在离他二十步外的皇陵出口处,红衣女正背对着月光站着。
她的影子被拉得老长,几乎要漫过那道刻着新铭文的石碑。
她盯着洞外漆黑的山林,腰间的剑柄在掌心压出红印——那里,有不属于这个夜晚的脚步声,正顺着山径缓缓靠近。
红衣女的靴跟碾过最后一块碎石时,后颈的汗毛突然根根竖起。
她背对着皇陵内的幽光,右手虚按在剑柄上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——那道从嘴角蔓延到下颌的疤痕随着呼吸微微颤动,像条活过来的蜈蚣。
山风裹着松脂味灌进衣领,她却闻到了铁锈般的腥甜,那是灵气暴动时特有的气味。
“外面的世界……似乎也在发生变化。”她的声音压得极低,尾音被风扯得支离破碎。
广袖下的手腕青筋凸起,能清晰看到剑穗上的银铃在颤抖,“有东西在醒。”
正在查看石碑的韩锋脚步一顿。
他能感觉到新觉醒的天师之力在血脉里翻涌,像有团温热的岩浆顺着脊椎往上窜。
苏婉的探脉针还别在他衣扣上,此刻突然发出嗡鸣,针尖正对着出口方向微微偏转——那是灵气异常的征兆。
“让我看看。”他闭了闭眼,掌心浮出淡金色光纹。
天机之眼在眼底转动时,连呼吸都带上了金芒的温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