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猖狂不了多久,是多久?”
“真的要尽快啊瑞龙!”
赵小惠很忧心的低声抱怨道:
“你今年频繁出差,对京州的情况可能不太了解。”
“自从霍思腾亲自挂帅,当京州深化改革小组组长,就大动作不断!”
“比如为了让更多人看得起病、上得起学,那不就得多建医院和学校吗?”
“而要建设医院和学校,就免不了要搞工程建设和设备采购的公开招标。”
“招投标看似公开、公平、公正,但实际上却早就暗箱操作好了,不通过孔智勇私下给足茶水费,根本别想中标。”
“至于加快城市建设,打造宜居生态城市,那就更免不了要大拆大建、整治环保,如此一来不仅搞工程能赚,环保也成了一门生意。”
“以前违规排放废水废气和固体垃圾的企业,要想不被罚款或拿整改补助,岂能不给好处?好处给足了,不仅罚款可免,还能拿到整改补助!”
“另外,优化营商环境、反腐倡廉、振兴乡村、扩大开放、金融惠民等等,也都成了他们一帮人借此打击对手、壮大羽翼、谋取私利的理由!”
“照他这么折腾下去,要不了多久,京州的各级实权部门,恐怕都要成他的人,而且大干快上的他们,怕是要把京州市变成大工地,几乎到处都施工!”
赵瑞龙默默点头。
其实不用二姐说,赵瑞龙心里都很清楚。
霍思腾如今带领京州,充当汉东的深化改革先锋,大干快上、猛打猛冲。
不就是自己和父亲想看到的吗?
要发展新质生产力,就必须改变旧的生产关系。
而资本与权力的格局,如果不被改变,生产关系就不会发生变化。
简单来说,要想改变现状,就需要有人去打破现状。
就像光明区的那一大片城中村。
违章搭建密密麻麻,人员高度混杂、污水废气随意排放。
如果不把这片藏污纳垢,典型脏乱差的城中村拆掉,改建为现代化的公园、楼盘、写字楼等等。
那么它就会如同一颗毒瘤,大量违规经营的小工厂小作坊,不仅阻碍产业升级,还持续产生污染。
大量人员混杂居住,长期吸入有毒空气,不仅对身体健康有害,同时还存在极大的治安和消防隐患。
稍有远见之人,从长远发展和大局着想,都知道这样的城中村该拆。
可是占地面积上千亩的城中村,平时常住人口基本都有好几万人,更别说流动人口。
还有大量过去因村镇管理失能,未经规划审批就私自违章搭建的许多建筑,产权不明却又牵涉众多利益。
拆迁这样的城中村,搁谁手里都是个烫手山芋。
因为哪怕有明文规定,依然总有自私自利,想要趁着拆迁一夜暴富的。
如果每个狮子大开口的人都满足,恐怕光明区一年的财政收入填进去都不够。
要是让不贪不拿,但也不积极作为的人去搞拆迁,一年半载都不一定能搞定。
而让利欲熏心、敢想敢干之人去,敢于突破常规手段的他们,自然效率惊人。
只是……
凡事都有代价。
鱼和熊掌不可兼得!
既想要效率够快,又想要绝对公平,怎么可能?
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好事?
从古至今,上位者始终都面临一个很矛盾的问题。
那就是不贪的不积极做事,积极做事的又容易贪。
哪怕做事不贪,也往往为了搞政绩,以便能进步。
也正因如此。
不贪不拿,不渴望进步,还积极作为的,翻遍史书都没几个。
“瑞龙!”
赵小惠扭头侧身,一脸严肃的问道:
“我刚才跟你说的话,你有认真听吗?”
“听了呀!”
赵瑞龙有些无奈的笑了笑。
双手枕在脑后,靠墙仰望天花板。
“飞鸟尽,才会良弓藏。狡兔死,才会走狗烹!”
“不管是为了汉东的长远发展,还是咱爸想更进一步,都必须尽快搞好高质量经济。”
“高质量经济要搞好,就免不了要深化改革,搞出好的法治社会和营商环境,合法财产和知识产权能得到保护,人们才敢于高投入、高消费。”
“而要深化改革,要向旧势力开战,只靠咱爸振臂高呼能行吗?再好的政策也需要有人贯彻落实啊,而想要尽快出成果,就免不了要用敢打敢拼之人。”
“虽然过程中难免会有不公平、不合理,甚至不合法的事情发生,但只要最终结果符合大多数人的利益就好,至于少数人付出的代价,最后找人背锅不就行了吗?”
赵小惠咬了咬牙。
“听你这么一说,我突然想起一个故事。”
“国王教育王子,说忠臣虽忠,却是愚忠。”
“一个个表面忠心耿耿,却往往不干人事,于国于民并无大用。”
“而奸臣虽奸,但却敢干事也能干事,好处是要捞,但事也会干得漂亮。”
“所以国王教诲王子,以后上位后要干事,就默许让奸臣去干,就算搞得一些人怨声载道也不用管。”
“最后达成目的之时,奸臣一派肯定也已经实力膨胀,此时再让忠臣去反腐锄奸,不仅民众拍手称快,也能实现政治平衡。”
“当然最重要的是,由始至终掌权的国王都没有错,错的是唯利是图、贪赃枉法的奸臣,国王依然是民众心目中的好国王!”
赵瑞龙微微侧目,笑看二姐赵小惠。
“你这么理解,倒也没错!”
“在汉东这片地界,咱爸确实如国王一般,但离开汉东呢?”
“不过你把视角抬高,放眼整个龙国,你就会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!”
赵小惠瞬间目瞪口呆。
父亲利用霍思腾等人,大力推进深化改革。
那么父亲在汉东大搞高质量经济,又何尝不是被人利用?
“所以咱爸……”
赵瑞龙目光偏转,透过窗户看向远方。
“正所谓,富贵险中求嘛!”
“不被人利用,又怎么能进步?”
“而且有利用价值,才有进步的可能!”
“否则自甘平庸、混吃等死,就不可能进步。”
“一旦被利用上了,就相当于上了赌桌下了注!”
“赢了就昂首进步、风光无限,输了就反攻清算、身败名裂。”
“能爬到京州一把手的位置,霍思腾又怎么可能不懂?上了桌,大家都在赌,而愿赌就要服输!”
“至于咱爸,他当然早就选边站队了,喊出的口号、实行的政策、做出的成绩,归根到底还是为了增强斗争力量。”
“否则力量不够强,导致斗争失败,这些年我们大力发展的高质量经济,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,谁会记得我们付出了多少?”
赵小惠唇角微颤。
过了几秒后,自嘲一笑。
“唉,看来一孕傻三年的说法,真没有错。”
“道理这么简单浅显的事情,我居然都没想通。”
赵瑞龙淡淡一笑。
“怀了孕,是容易在激素作用下,变得更加感性,但这并不是主要原因。”
“真正的原因,还是在于这两年,各方面都太顺利,让你都忘了斗争的残酷性。”
赵小惠尴尬愣住。
弟弟这一番话,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!
回想两年前,弟弟还没有出狱,大姐赵茹楠又远嫁外地。
三姐弟中就只有自己,能跟工作压力大的父亲时常聊天讨论。
那时候,自己就相当有政治觉悟,始终对现实状况保持着清醒头脑。
知道斗争的残酷性,也知道现实不可能非黑即白,哪有绝对的公平正义?
而弟弟出狱,从放弃吕州美食城项目,改做小灵通代喜获成功后,惠龙集团的重大发展决策,她就全听弟弟的了。
尤其是弟弟不仅能从国外,源源不断的搞钱回来让集团始终不差钱,还能确保每一个重大投资项目都能正确无误。
而在辅佐父亲用高质量经济发展方案,战胜劲敌梁群峰,成功晋升汉东一把手后,弟弟也取代自己,成为了父亲的智囊。
后续一系列的政策制定、人事调整、专项行动等等,父亲也都是和弟弟商量,自己除了照顾孩子,就是处理集团日常事务了。
如此一来。
生意上顺风顺水,集团不断迅猛发展。
政治上无需过问,父子齐心协力势头极好。
而且父亲当上了汉东一把手,实打实的封疆大吏。